深夜,医院2号楼宿舍传出激烈的争吵。只听见男人吼道:你救了那么多人的命,自己的孩子得了阑尾炎怎么没发现?女:这几天手术特别多,回到家孩子都睡着了。男:听孩子奶奶说,最近几天孩子肚子一直疼,今天上午在学校的时候吐了。给你打电话,你不接。逼得我没办法,我请假医院。到医院医生就说要手术,而且得紧急手术。联系你又联系不上,直到孩子被推进手术室你才发现!你这个妈是怎么当的?工作比你儿子命都重要吗?
吵架的两人是两口子,孩子6岁。男人是高中老师,医院麻醉科医生。由于二人家里都不富裕,毕业之后收入又少,医院医院宿舍。为了照顾孩子,男人的母亲从农村特意搬来照顾孩子。每天孩子奶奶的任务主要是给他们做饭,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送孩子上下学。
打孩子记事起,他的记忆中父母就特别忙。爸爸回到家后,就像上学一样,每天都要看书、写东西。妈妈回家时间不定,经常7~8点钟才能下班,甚至有的时候通宵不回家。因此,孩子养成很自立的性格。孩子也很懂事,一般不打扰父母。有什么事,都和奶奶说。
两天前,上课过程中孩子的肚子突然疼了起来。强忍到放学后,孩子告诉奶奶肚子疼。因孩子中午都是带饭,奶奶想:夏天热,可能是中午带的饭坏了吧。于是给孩子吃了两片管坏肚子的药、喝了电热水。当天晚上,看到父母都很忙,也没说肚子疼的事。
第二天,孩子说肚子还是疼而且还有腹泻。奶奶说,小孩子坏肚子是常事,不打紧。孩子这天坚持上了学。晚上的时候,孩子不仅肚子疼、又吐又泻,而且还有点发热,量体温38℃。这时,孩子母亲还没有下班,孩子父亲给她打电话。她说还有一台急诊手术,下不了班。听说孩子发烧了,急得她差点哭出来。孩子父亲怕她担心,告诉他给孩子弄点退烧药先吃吃看吧。
所幸,当天晚上不那么热了。第二天,虽然还有点疼,但孩子还是坚持上学去了。
但上课的时候,孩子实在坚持不住了,疼的额头都是汗珠。老师感觉孩子挺严重,赶紧给孩子父亲打去了电话(孩子的家长会基本都是父亲和奶奶去的,因此老师有事都会给孩子父亲打电话)。
这才有了上面孩子被推进手术室做手术的一幕,也正是夫妻二人吵架的原因。
由于病情紧急,孩子很快被推进了手术室。当主麻张医生看到这个小朋友的时候,愣了:这不是她家的孩子么?不对,怎么可能。她就在隔壁的2号手术室,如果是她家孩子,她怎么能不过来呢?就在张医生还在疑惑之际,孩子开口了:我妈妈忙吗?你妈妈是谁呢?我妈妈是李梅(文中为化名)。啊!张医生差点叫出声来。他三步并两步跑到隔壁去了:李梅,你家孩子在1号手术室呢,你赶快过去,这里我帮你顶着。李梅先是一愣,然后,快速的告诉张医生这个病人的麻醉是神经阻滞,麻醉效果很好,各种监测指标都正常……。她还想继续往下说,张医生说,这里有我,你赶快过去吧。
当李梅来到儿子手术台旁边的时候,孩子再也控制不住,哇哇的哭了起来。李梅鼻子一酸,眼泪就再眼圈里转。但职业的素养,不允许她这样。每天她都会面对生死离别,如果作为病人唯一可依靠的人也在感情用事,那对当前的病人以及以后接诊的病人都是非常不利的。因此,医生必须练就一颗坚强的心!
看到儿子的化验单等检查结果后,李梅知道:急性阑尾炎、穿孔,看病太晚了。来不及悔恨,李梅和外科医生将与外科医生并肩作战去挽救儿子的生命……
有的人说,有那么严重么?
种种迹象表明,孩子此时的病情非常严重:
1.病情耽搁太久
由于婴幼儿阑尾壁较薄、腹腔局限感染的能力差,同时这些患儿阑尾常常有扭曲、管腔狭窄、阑尾过长、粪石嵌顿等原因存在,往往在阑尾炎发作十几甚至几小时内,就由单纯性阑尾炎转变为化脓性阑尾炎,随即发生坏疽,导致阑尾穿孔。
2.腹痛突然消失
孩子使用了兼具镇痛作用的“退热剂”,让孩子显得不那么疼。更重要的是,由不那么疼直接进入了不疼的阶段,预示着多半已经发生了穿孔。特别提示:突然自觉腹痛减轻,腹部压痛与肌肉紧张加重,并出现腹胀,多提示阑尾穿孔的可能性。
3.腹壁硬加高烧
阑尾是从回肠端突出的一小段象蚯蚓状的肠子,位于右侧下腹部。因此,阑尾炎引起的疼痛范围一般集中右下腹。一旦急性阑尾炎发生穿孔,细菌及炎性物质刺激腹膜,引起腹壁肌肉持续收缩类似板状即可高度怀疑阑尾穿孔并发腹膜炎,与此同时的高烧也增强了诊断。特别提示:老年人由于对疼痛不敏感,阑尾炎可能没那么疼,穿孔后体温也未必会那么高。
4.血压低、心率快
循环的变化,预示着腹腔感染的情况很严重。以血压低、心率快、白细胞高及高度可疑感染等证据,基本可以诊断为感染性休克代偿期。这就意味着,这个孩子随时都可能进入休克期。
术中,孩子的腹腔内满是黏稠的脓液,阑尾已经化脓、穿孔。
历时一个多小事,孩子的手术做完了。然而作为手术保驾护航的麻醉医生,李梅深知手术仅仅是第一关,如此重的病情,闯过感染性休克这关才是决定手术能否成功的关键因素。
术中几经过山车一般的生命体征变化,好在李梅凭着深厚的多学科知识总算平稳度过手术期。
术后,孩子被直接送往重症监护室。李梅很清楚,尽管自己家不富裕,但此时进入重症监护室能够及时发现病情的变化,重症监护室内的设备也能及时为孩子提供必要的治疗措施。
所幸,经过重症监护室同事一天一夜的连续救治,孩子脱离了危险,各项指标稳定了。当孩子推出重症监护室的一刹那,李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,扑在孩子身上哭了起来。医院里那个常年与死神抢病人的麻醉医生,此时,她只是一个母亲。
前一天夜里,丈夫的指责、婆婆的白眼,此刻一股脑涌了上来。她一边哭、一边想:真的错了吗?
这时,更多的是悔恨:如果当初选择的不是麻醉专业,是不是没那么忙?如果知道孩子有病了,请假回家看看,医院才几百米啊!如果能多给家里人讲一些医学知识,是不是就可以及早发现?可是每天回家都太累了……
经过此次事件,医院请了一段时间假。她打算好好陪陪孩子,这么多年愧对孩子太多了。她也明白一个道理:纵然自己能救千千万万的病人,但如果连自己的亲人都救不了,那是彻彻底底的失败,根本算不得一名好医生。
孩子肚子上留下的伤疤也成为李梅夫妻二人留在心里永久的记忆,他们也都体谅到大家都在为生活努力着,不应该有埋怨,应该多一些理解。
是啊,没有家庭的支撑,谁会那么坚强呢?